許戈輝與郝蕾
郝蕾的新片《浮城謎事》已在上周開始公映，這是她和婁燁導演的第二次合作，上一次的合作是2003年拍攝《頤和園》，郝蕾把《頤和園》之前稱為自己演員生涯的“小時候”。她15歲出道，一部《十七歲不哭》成為很多上世紀八十年代成長起來的年輕人共同的青春記憶。其後她塑造瞭很多類型不同的形象，也接瞭一些現在回想起來是靠技術支撐的、不夠成熟的角色。曾有朋友給她善意的提醒，過於遵從自己的內心，可能會把自己變成一個小眾演員，但郝蕾反問道，小眾演員怎麼瞭，不過就是可能有一百個人喜歡其他明星，但隻有十個人喜歡自己而已，仍有十個人喜歡自己，就應該覺得慶幸。入行二十年，她的棱角似乎並沒有被磨滅太多，依舊執拗地堅持著自己內心對表演的態度。
婁導就像一個挖掘機
許戈輝（以下簡稱許）：這次在《浮城謎事》中你飾演瞭一位遭受情感背叛的妻子，剛剛接到邀請演這個角色的時候你是什麼樣的反應？
郝蕾（以下簡稱郝）：我覺得這樣的一個故事，如果不是婁導，我可能不見得會來，因為我對他有信任。我知道他觀察事物會有一個獨特的角度，我也能瞭解他的創作方式、影像風格。我和婁燁在聊陸潔這個角色的時候，我們不會單純聊這一個角色，會聊到人性的善與惡，我就會覺得其實人沒有一個絕對的善或者惡，比如說影片中的那個丈夫喬永照，他是個好老板、好丈夫、好爸爸，一切都不錯，可是當一場車禍把他不為人知的幕後生活拖到臺前的時候，大傢會發現一切都不一樣瞭。
許：這是你和婁燁導演的第二次合作，婁燁在導戲的時候是一個什麼樣的導演，你們在合作的過程中交流、溝通順暢嗎？
郝：大部分時間婁燁導戲是不會跟你講戲的，他什麼也不說，不告訴演員哪裡做得不到位，應該怎麼做，隻會喊停說，好，我們再來一遍。所以很多演員如果之前沒跟他合作過的話會非常崩潰，會找不到方向。我和婁燁的太太也是認識瞭很多年，她有一次開玩笑說，她說很多人是聽不懂婁燁說話的，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，可能因為他是雙魚座我是天蠍座吧，我好像很容易就能聽懂，這可能不是聽的，而是一種感受，就是我知道他在說什麼，這對於一個滴雞精演員和一個導演之間的合作很重要。我覺得婁導就像一個挖掘機，演員就像是一個有石油的礦井，然後在沒有挖到石油之前，你說是挖掘機的問題嗎？不是，但也不是石油的問題，就是雙方都要再努力，努力碰撞、激蕩，直到石油噴湧而出。你首先要相信自己是一塊好的礦井，要沒有這個自信的話是堅持不下去的，他讓再來一次其實是在挖你。
許：你有沒有遇到滴雞精推薦過拍過很多條，被一次次要求再來一遍這種情況？
郝：這次拍《浮城謎事》時有一場，就是當陸潔第一次看到她老公跟另外一個人在一起。那場戲劇本上寫瞭四個字——五雷轟頂。我說這是誰寫的劇本，讓他給我演一個“五雷轟頂”看看。因為當然那種情緒大傢都知道，但是演出來其實是很困難的。第一天拍的時候，我試瞭非常多種方式，那一場戲拍瞭一整天。但我和導演都感覺還是沒有拍到最好，後來又緩瞭兩天，找到那個狀態後才又重新拍的。
其實真正好的表演不是演出來的，如果遇到這樣一個狀況，一個普通的女人會怎麼樣，不會尖叫或者是有其他很激烈的反應。就好像說你遇到鬼，你第一時間就能確認它是鬼嗎？誰都沒有見過鬼，你隻能說有點奇怪，害怕的時候其實是後怕。所以最好的表演就是你當下真正感受到的反應。婁燁有一個特別經典的語言，他說你在傢可以做無數的功課，但是你來到現場，我希望你把功課都扔掉。因為你的基本功和表演技術就像是一根拐棍，如果你永遠有這個拐棍的話，那你永遠不是一個健康的人，不是一個非常棒的演員。
不化妝讓人有種“儀式感”
許：我作為觀眾看《浮城謎事》這部戲的時懷孕滴雞精候，第一個直觀的感受是這裡邊的演員好像都沒化妝，是這樣的嗎？
郝：我隻有最後一場在迪斯科的滴雞精門市戲是化瞭妝的，之前的戲都沒有化妝。《頤和園》的時候也是一點妝都沒化，起來洗個臉就可以去拍戲瞭。
許：我能理解不化妝確實是一件挺舒服的事情，但從形象上考慮，這樣做是不是也需要一種勇氣？
郝：作為一個職業演員我不會在意這個東西，因為你有非常多的面。比如說走紅毯不能穿牛仔褲，那是對主辦方的不尊重，所以你要有一個儀式感在裡面，不化妝在這部電影裡其實也是一個儀式感。因為那個時候我不是郝蕾，而是陸潔，那個人物她就是不化妝的，她就是那個樣子，否則就不準確瞭。
許：《浮城謎事》這部片子宣傳上有很多商業噱頭，像兇殺、懸疑、婚外情等等，但婁導的作品還是有很強的文藝片氣息，外界也有人把你定位成文藝片女主角，文藝會代表一種品質，但同時也意味著偏小眾、不夠紅，這會困擾你嗎？
郝：我覺得還好，這麼多年來，其實我自己早就想好瞭我要的是什麼。我很喜歡的一個好萊塢演員Johnny Depp，我很早就喜歡他的作品，那時候他還沒演《加勒比海盜》，早期名聲也不是太好，隻是個小眾的演員，但我看過他非常多的戲，覺得演員就應該是那樣的。時代在變遷，但Johnny Depp沒有變，他本身的東西從來就沒有變，隻不過是可能好萊塢在變，電影市場也在變，最後有瞭那麼一個合適的時機，有瞭《加勒比海盜》，我們試想還有哪個演員可以來演這個角色，你會想不出來。所以演員要做到的，不是大眾還是小眾，要做到的是不可取代，這個是非常重要的。
我太愛這個職業瞭
許：你可以算是滴雞精比較年少成名，出道比較早，一個女孩子從那麼年輕就在如此浮華的一個圈子裡打拼，你告訴我說你內心特別清楚自己想要什麼，你是怎麼做到的？
郝：我十五、六歲在電影廠做學員的時候，就老有人找我拍戲。那個時候出去拍戲之前，電影廠的領導、劇團的團長都會像個傢長一樣跟我說，其實這個圈子是個大染缸，並不是像你們小孩想的那麼單純，然後可能會發生很多事情，當時我就說，那沒有關系，我是蓮花呀。因為我很小就知道蓮花出污泥而不染，當時就是很稚氣的一種語言。然後去拍戲的過程中也會遇到一些打擊，但是我就會不停地想起，曾經我說過沒關系，我是蓮花呀。
在這個圈子裡這麼多年，有時我也問自己，妥協一下能怎樣呢？反正你也沒有太妥協，你也不會妥協到別人的床上去，隻不過你妥協一下，這個劇本爛點，那個邏輯不合一點，人傢不也都照看嗎？有時候我也會勸我自己，但是到最後還是會覺得不能那樣。我太愛這個職業瞭，它就像我手裡捧的一個水晶球，我不能在我的手裡把它砸碎，然後讓所有人上來踐踏它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捧好我的水晶球，至於別人的砸碎、被踐踏瞭，我也不要再上去踩一腳瞭，這就是我的原則。所以就這麼多年，我一直覺得一個真正的演員就應該是一朵蓮花。因為如若你不出自污泥，你要如何去詮釋生活中很多真實的殘酷，理解底層人物的心態。同時你又必須要拔高，必須要在精神層面去跟這個世界、跟你的作品做一個溝通，不然你隻是個演技派，我不喜歡“演技派”這個詞，就是說你隻會演。 沈 爽
鳳凰衛視中文臺《名人面對面》10月28日（周日）20：30首播 10月29日（周一）13：25重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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